在我的家乡皖南，端午节总是裹着一身粽叶的清香。每到农历五月初，奶奶总会从后山采来青翠欲滴的箬竹叶，用清冽的山泉水浸泡整夜，叶片便舒展出丝绸般的光泽。
天还没大亮，厨房里就传来糯米与红豆碰撞的沙沙声。奶奶把提前腌制的五花肉切成琥珀色的方块，肥瘦相间的纹路像极了年轮。我总爱趴在案板旁，看她的手指在箬叶间翻飞，折成尖尖的三角漏斗，填入雪白的糯米、暗红的豆沙，最后用龙须草系个漂亮的蝴蝶结。
每片叶子都要对齐，就像做人要端端正正。"奶奶边说边把粽子码进铁锅，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。氤氲的热气中，粽香顺着木窗棂飘向青石板小巷。隔壁王婶送来她包的蜜枣粽，李叔端来新酿的雄黄酒，整个街坊都浸在温润的香气里。
等到正午的日头爬上马头墙，奶奶会给我系上五彩丝线，说这是"长命缕"。我们捧着粽子去河边看龙舟，金黄的船桨劈开碧波，鼓声震得岸边的菖蒲都在摇晃。咬开粽角时，咸香的肉汁裹着豆沙的甜，是记忆里最绵长的滋味。
如今城里也能买到真空包装的粽子，但总少了那份箬叶上的晨露，少了柴火熏染的温度。每次闻到粽香，眼前就会浮现奶奶布满茧子的手，还有那些在炊烟中渐渐模糊的街坊笑脸。原来最珍贵的风俗，是用时光慢慢熬煮的人情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