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个体与国家的双重叙事:《我在伊朗长大》的自我表达
《我在伊朗长大》(Persepolis)通过黑白动画与自传体叙事,以女主人公玛嘉的成长轨迹为线索,揭示了伊朗从巴列维王朝末期的开放到革命、两伊战争期间的剧变。影片通过孩童的天真视角与成年后的反思,呈现了多重矛盾:
1. 历史创伤与个人成长的交织
玛嘉的家族亲历革命与战争,叔叔因政治立场被处决,父亲因西化教育受打压。影片以家庭命运映射国家命运,如玛嘉的爷爷作为前朝王子,因追求自由入狱,隐喻伊朗知识分子在威权下的困境。
动画的黑白色调与极简线条,既象征革命时期的压抑(如头巾对女性的禁锢),又以孩童涂鸦般的笔触消解了宏大叙事的沉重感,形成独特的“黑色幽默”美学。
2. 文化身份的双重撕裂
玛嘉在奥地利的流亡经历,揭示了西方对伊朗的刻板印象。她被贴上“恐怖主义”“极端宗教”标签,甚至被迫谎称自己是法国人,直到最终选择坦承“我来自伊朗”,完成对文化根源的接纳。
影片中奶奶的智慧——“永远保持自尊,忠于自我”,成为对抗身份焦虑的核心。茉莉花的隐喻(片名Persepolis原意为波斯古都)暗示个体如何在动荡中保持精神芬芳。
二、美国视角下的伊朗叙事:他者化与权力话语

1. 好莱坞的“伊朗滤镜”与政治叙事
如《逃离德黑兰》等好莱坞影片常将伊朗简化为“危险之地”,通过灰暗滤镜、形象强化“邪恶轴心”的刻板印象。这种叙事服务于美国的外交话语,将伊朗塑造为需要被“拯救”或对抗的对象。
相比之下,《我在伊朗长大》以内部视角打破单一叙事,展现伊朗社会的复杂性:既有宗教压迫,也有秘密聚会、朋克音乐等地下文化的抵抗。
2. 美伊关系的历史阴影
美国曾通过1953年政变扶持巴列维政权,后又因革命与伊朗敌对。影片中玛嘉的家族亲历美国干预带来的社会撕裂,如西化政策引发的贫富分化与宗教反弹。
美国媒体常将伊朗革命简化为“极端主义崛起”,却忽视其民众对民主的渴望。如玛嘉的叔叔作为左翼革命者,最终被新政权处决,揭示了理想主义在权力更迭中的悲剧性。
三、文化对抗与和解的可能
1. 东方主义叙事的解构
萨义德指出,西方通过“东方主义”将伊朗简化为异域符号(如飞毯、面纱),而《我在伊朗长大》则以日常细节(家庭聚餐、青少年叛逆)还原真实的人性维度,消解了“他者化”标签。
影片中玛嘉对西方流行文化(朋克、ABBA乐队)的热爱,与她对伊朗传统的矛盾情感,呈现了全球化时代文化身份的流动性。
2. 艺术作为跨文化对话的桥梁
导演玛嘉·莎塔琵以漫画与动画形式,将个人记忆转化为世界性语言。黑白画面中的茉莉花瓣、奶奶的哲言,成为超越政治隔阂的共通符号。
对比美国电影《逃离德黑兰》的紧张营救叙事,《我在伊朗长大》更关注普通人的生存韧性,如玛嘉母亲在街头反抗道德警察的勇气,展现“弱者的武器”如何对抗系统性压迫。
四、在分裂世界中寻找共情
《我在伊朗长大》不仅是一部个人成长史,更是一面照见东西方认知鸿沟的镜子。它提醒我们:政治标签背后是具体的人,而艺术的力量在于将“他者”还原为“我们”。正如玛嘉最终的选择——离开伊朗却永不背弃故土,个体的自由与文化的和解,或许正是对抗权力叙事的终极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