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教室的玻璃窗上,我缩在座位上看着其他同学陆续被家长接走。父亲在外地工作,母亲昨夜又发了低烧,我攥着书包带子,数着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。
突然有把墨绿色的伞逆着人群挤进来。伞檐抬起时,我看到李老师半湿的头发贴在额角,浅棕色的风衣下摆还滴着水。"小满,跟老师走吧。"她扬了扬手里的保温饭盒,蒸腾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。
公交站牌下,李老师把伞全倾向我这边。雨水顺着她风衣的褶皱流成细细的溪流,在路灯下泛着银光。她的左肩已经湿透了,却还笑着说:"当年我上学时,张老师也是这样冒雨送我去医院挂水的。
车窗外掠过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梧桐叶,李老师的手轻轻搭在我的书包上。那双手关节泛红,指甲缝里残留着粉笔灰——早上我还看见她蹲在走廊里,用纸巾帮感冒的同学擦鼻涕。
到她家时,姜糖水的甜香扑面而来。李老师从微波炉里端出热腾腾的饭菜,蒸鱼上细细铺着葱丝。"我女儿在外地上大学,看见你就想起她。"她摘下眼镜擦拭水雾时,我看见她眼角的细纹像绽放的菊花。
后来每次路过教师办公室,总能望见那盏亮到深夜的台灯。灯光透过玻璃窗投在地上,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蒲公英。直到毕业典礼那天,我在李老师的教案本里发现一张泛黄的合影——年轻的她正被老教师揽着肩膀,头顶撑着一把褪色的墨绿伞。
原来那些温暖的庇护,早就在时光里长成了连绵的伞花。如今每当下雨天,我总会把伞往身旁的人那边偏一偏,就像那年雨夜里倾斜的墨绿色弧线。